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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连云尽

日期:2019-03-21作者:燕子人气:

祁连云尽

缩在岩石后面的洛颜,看得出了神:这个九天战神般的男子,站在最高的岩石上迎着鬼魅般嘶笑的风喝酒。他没有一丝表情。他的每一滴血,每一片铠甲都散发出一种气质,让人不敢走近;然而,漆黑的眼眸又是那样忧郁,像即将掉碎的一汪水银。

“青蠡,青蠡……”洛颜小声喊着,“这个人是谁啊?”

“霍祁将军。”那个永远像天池水一样干净的声音回答她。

青蠡是昆仑山巅的仙人。十二年前他幻化作青鸟掠过中原时被猎人射落,五岁的洛颜在玩耍时救了他。十二年了,青蠡一直守护着他的恩人。

“是那位征讨大月氏的将军吗?”洛颜十七岁了,还是没有完全摆脱童音。励志哥 Https://WWW.lizhige.VIP但她觉得自己是大人了,缠着青蠡带她来到了这当年父亲战死的边关。洛颜的性格就像她戎马一生的父亲一样,独立而善良。青蠡不忍拒绝她,只能一直保护着她。

“是的”,青蠡喃喃道,“他会喜欢你的。”

洛颜再回头看青蠡时,他已经不见了:有一柄剑指着她。

是霍祁的剑。他浑身酒气,此时已像一尊雕像,没有一句话,连眼中的忧郁也消失了。

洛颜仰起头,剑的冷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。这个女子,目光倔强地抬着,没有一丝惧色。霍祁竟被这陌生女子的眼神吸引住了:这么清澈,像小时侯葡萄架上的月亮,足以掩盖她的任何缺点。

“你是谁?”声音比山顶上的风还冷,但他好歹开口了。

“我是洛颜”,她站起来,“你为什么不放下剑?”

剑被收了起来,连霍祁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举动。这个女子眼中有一股力量,让他不忍伤害她。而且这时,他的酒似乎也醒了。

“你要跟我回大营吗?”他甚至没怀疑她的身份就这样说,虽然声音像冻住的铁。

洛颜想:青蠡一直在她身边,她不需要害怕。她伸出手,抓住霍祁像兵器一样冰冷的手臂。霍祁没有表情,也没有拒绝。霍祁带着洛颜一前一后走在狂风怒吼的祁连山上。青蠡在云上笑。

翌晨,霍祁醒时看到昨晚带回的女子候在门边。洛颜已从霍祁的侍从那里获知今天要跟月氏决战,敌军统帅是霍祁的心上人云公主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将军霍祁会在决战前夕苦饮,但她不明白是青蠡让她的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。

“霍将军,请让我和你一起上战场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不反对就是同意了!”洛颜沉浸在她夸张的幸福中。侍卫们都看呆了,不明白为什么威严的霍祁会允许一个女子在他面前如此放肆,尽管他从头至尾没有一丝表情。

洛颜终于第一次走上了战场,虽然只被允许躲在那侧边的胡杨后面,她仍激动地像要去见那从没见过面的父亲。放眼望去,经过一年多的征战,两军都只剩下区区几千人。后援未到,粮饷将绝,于是有了今天这场决战。布好阵后,两方面都抱着必死的决心。战场像黄沙的海,等着一阵风带来毁灭一切的巨浪。

当云公主出现时,洛颜激动的心总算平静了;更准确地说,是看呆了——男人的戎装和战马丝毫掩盖不了她的光芒,那比星汉更凄美皎洁的光芒。洛颜把目光转向霍祁。霍祁不愧是霍祁,与心上人兵戎相见也面不改色。洛颜远远地看着,周围几千人都被黄色的背景混揉成一团,映现出那两个天神般的人:他们比任何人都相爱,并且永远逃脱不了悲剧的结果,因为他们不是一般人。他们身后的子民让这对爱人变成仇人,仇恨又让他们更加相爱……霍祁低沉的声音响起,激起了万丈黄沙和响彻云霄的呐喊。洛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霍祁,想象着父亲当年的样子。她竟然幸福地睡着了,像躺在了父亲的怀里。其实,是青蠡为了保护她,抱她上了云端。她就这样一直睡在青蠡的怀中直到战斗结束。只有扬到天尽头的黄沙才能看到,这位云上的仙人此时是多么幸福。

霍祁毕竟是军事奇才,没有谁的谋略能胜过他。虽然汉方将士所剩无几,但敌方的最后一个战士也倒下了。

“你投降吧。”这是对云说的,没改语气。

余音还在黄沙里回荡,云口里流出了鲜血,她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插在胸膛上。“祁……”云眼里写满了哀怨和倔强,像一片秋叶掉落在黄沙里,倾城的脸上开出一朵血色的玫瑰。

霍祁遣散了余部,俯身吻去了云嘴角的鲜血。他没有表情的外表下热流汹涌:一年前宫廷大丽花下的初遇,爱情和战争带来的肝肠寸断,以及今天血浸的残缺……洛颜是这个时候醒的,她看着云的尸体呆住了。

“霍将军……”

很久以后,霍祁起身,令人窒息的空气里荡起一声“颜儿”。霍祁的声音,青蠡的语气。洛颜伸出手,任他牵着,一前一后,走在黄河的滥觞。

一张商场积分卡

祁连云尽

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,淅淅沥沥的。

在真实惠购物商场,或许是周日的缘故吧,一大早便人头涌涌,人来人往。每一个货架前,都挤着不少挑选货物的形形色色的人。

服装区里,一对母女正在挑选衣服。母亲年约六十岁,皮肤黝黑,穿着一件黑色的旧棉袄和一双依稀可见泥渍的解放鞋。女儿三十多岁,宽大的天蓝色工作服上,有不少斑斑点点的机油渍,眼眶黑黑的。

女儿不停地拨开排列在货架上整整齐齐的衣服,仔细看看,摸摸,不时地取出一件来,拿到母亲面前比试。然后,又摇摇头,放回去。

母亲嘟囔着:“都说别买了,我有衣服穿,别浪费钱,看这衣服多贵哪!”

女儿说:“没事,这商场的衣服正打折,五折的,不贵!”

“妈,这件好看,试试。”女儿从一排衣服中取出一件紫色的羽绒服,兴奋地说。

“啊,三百二十元,我不试,太贵了。”

“五折的。”

“五折也要一百六十元,不试。”母亲站着不动,女儿拉她,她仍是不动。

女儿伸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说:“妈,你就试试吧,你第一次到城里来,怎么样也要带点东西回去。你总是舍不得买新衣服,你看你的棉袄又旧又薄,鞋也是。瞧这羽绒服多温暖舒服啊!”

母亲慈爱地说:“我回去山村,不用穿那么好的衣服。你过年没回去,我放心不下,来看看你。春节时你已寄钱给我了。我这次来,不想再花你的钱。你挣钱辛苦,常要熬夜,工资又低,孩子尚小,又要租房,处处都需要钱,能省就省。这衣服,我不要。”说完,拿起女儿手中的衣服,放回货架。

女儿皱皱眉,忽然想起了什么,迅速从手袋里取出一张卡,高兴地说:“我有这商场的积分卡,可打折积分的。有这张卡,这羽绒服还可打五折,八十元就行了。”

“不是吧?”母亲眯起眼睛看了看女儿手中小小的卡片,半信半疑地说。

“真的,快去试试。”女儿急忙取出那件羽绒服,递给母亲。

母亲还是站着不动,女儿急了,推着母亲进了试衣间。

母亲出来了,女儿惊叫着说:“呀,真好看,真合适!”边说边推着母亲在镜子面前转了转。

“好,就这件吧。”

“哎,还是别买了,太贵了。”母亲取下衣服,又放回货架。

“妈,我不是说了吗?我有积分卡的。”女儿把手中的积分卡朝母亲晃了晃。

母亲犹豫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地说:“要买就买一件给你爸吧,他比我怕冷。”

女儿点头说:“我会买给爸的,你也买一件。”

母亲连忙说:更多内容请上励志哥网www.lizhige.vip“不,买给你爸就行,我不用。”说完,拉着女儿走。

女儿叹了一口气,四处望了望,见不远处站着一位女售货员,便甩开母亲的手,快步走过去,跟女售货员耳语了几句。女售货员走到母亲跟前,微笑着说:“阿姨,今天商场搞促销活动,凡有积分卡的,都可享受最低一点五折的优惠,刚才你试的那件羽绒服,只要四十八元就行了。只限今天,可要抓紧机会哟!”

母亲望望女儿,女儿一个劲地点着头说:“是的,是真的。”

母亲轻声说:“这么好啊,那衣服如果是四十八元的话,就不贵。说真的,我很喜欢。”

女儿舒了一口气,搂住母亲的脖子说:“那就买下吧,我们趁机再买几件。”

母亲没说什么,捧起那件羽绒服左看右看,爱不释手,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。

女儿挑选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给父亲,又分别给父亲和母亲挑选了两件厚厚的毛衣和两条厚厚的毛裤,还有两双厚厚的棉鞋和棉袜等,直到母亲一个劲地抓住她的手说够了别再挑了,才拉着母亲兴高采烈地朝收银台走去。

收银台前,排着长长的队伍,女儿叫母亲坐在商场门口的凳子上等她。

轮到女儿了,女儿交给收银员一张积分卡。收银员忙碌了一会儿说:“这些衣物五折后一共一千零八元。”女儿点点头,从手袋里取出一沓钱,是这个月刚发下来的工资,给了一大半给收银员。女儿接过收银员递来的小票,小票上印着:积分1008分。女儿想,可以兑换一支500毫升的酱油了。

走出商场门口,母亲迎上来,急切地问:“一共多少钱啊?”女儿沉思片刻,漫不经心地说:“才三百多。”

母亲笑呵呵地说:“有积分卡就是好,比咱乡下购物便宜多了。”

女儿看着满头银发的母亲,欣慰地笑了。

羊的门

祁连云尽

泰轻轻地被带走了,出房间门时那回望的眼神充满无限惶恐和哀怜,像只被狼叼走的无助羔羊。

那天泰和朋友们正在饭店推杯换盏酒兴正酣,包间里灯火辉煌,轻歌妙曼,满室温馨。两个打扮休闲的人推门后径直走到他面前亮了亮证件说,有个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,请随我们走一趟吧!泰一句话也没说就顺从地跟着走了,再也没有回来。

一天之后各种传言接踵而至:有人说泰利用职务大肆索贿;也有人说泰利用职务参与企业入干股;还有人说泰为不发采矿分子充当保护伞捞取好处,在口袋里还搜出存有百万元钱的信用卡。同时各种评论满天飞:有人说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呢;也有人说伸手必被抓,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;还有人说塞翁失马,安知祸福,不当个官,说不定还没有事呢……

泰一路走来不容易,自小出生在偏远的小山村,啃着硬馒头,就着咸菜,穿着破衣服考上乡重点中学、县第一高中,后经废寝忘食学习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。被村里人视为奇迹,更为村里人所骄傲,甚至作为村民教育孩子的榜样。他毕业后分到县城事业单位工作,娶妻生子购房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,凭着努力工作成为掌握无证矿山生杀大权的中层干部。后来眼看不如自己的人一个个提拔了重用了,跑个官、光宗耀祖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野草一般疯长起来,使他寝食难安。

泰的跑官之路充满坎坷,可谓是指山山倒,指磨磨跑。第一个领导笑纳泰的礼金后,正要提拔他时出事进了班房,泰沮丧得垂首顿足;第二个领导要提拔泰时,又落马进了班房,泰气得大病一场,感叹自己时运不济;第三个领导上任了,泰筹措资金再战,在该领导犯事被捕之前,泰很庆幸如愿登上副科级位子。这位子来之不易,要知道在那个屁股般大小人际关系却极其复杂的小县城里,白手起家没资本没靠山的农家孩子能当上副科级简直比登天还难。

泰激动得热泪飞扬,大摆筵宴庆祝一番。往昔的无比痛苦都化作今天无限的幸福,泰像羊圈里的羔羊,向往门外不远处肥嫩的绿草地太久了,那里有怡人的鲜花,美味的野果,甘冽的泉水,还有那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的小蝴蝶。他要去接近亲吻他们,不管那里是否有荆棘有毒花还是藏着大灰狼,他都不害怕。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,不去做的话会感到太痛苦了。他决心冲出那道保护他,而又束缚他的那道门。

泰很快尝到肥草的甘美。有人以祝贺为名送来红包,有人以交友为名送来红包,有人以照顾不错为名送来红包,有人以拜节送来红包……泰是来者不拒一概笑纳。泰慢慢地更向往远处更茂盛更甜美的肥草了,于是他走向了更远处。他充当非法采矿的保护伞,主动大额索贿;他参股企业,享受分红……当他忘情享受肥草的盛宴,憧憬着香车美女别墅之时,忘记了天上眼光犀利的猛雕探出的利爪,终于被悄无声息地捕获了。

再次看到他是在庭审录像里,头发花白,胡子拉碴,身着囚服,像只被缚待宰的羔羊,等待屠夫最后的处决。在他身后的角落里,坐着泪流满面的妻子。家,破了,而她还要独自带着一双儿女艰难地活下去,忍受着千夫所指万人所唾的重负。

法锤重重砸下:以受贿罪判处泰有期徒刑15年。

泰像受到千万巨石重压,颓然瘫坐在地。芳香的绿草地在眼前幻化成泡影,他多么渴望能回到那扇门里,回到那并不豪华但温暖舒适的家,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条,听听儿女银铃般的笑声……

泰像只羊,应该待在那个<励志哥 www.lizhige.vip>门里,虽破旧但能遮风挡雨,衣食无忧,也不拒怕野兽侵袭。为什么要去贪恋四周充满诱惑充满危机的绿草地呢?

走出那道门,迷失了自己,踏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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